“朝堂乃是非之地，向来有进无退。”

-----正文-----

“一如他当年待我那般。”

一语响在耳边，恰如雨夜透进的寒气，赵孟頫神识一清，不由揣思起他的话语来。

安童与天子有椒房之亲，又是勋阀王孙，即便自己顶个宋室后裔的名头，也难能比肩。既如此，其言下之意又为哪般？

回想老皇帝和悦的音容，赵孟頫一时恍惚：出身草原的鞑主待他可谓亲厚，这等殊遇教人艳羡的同时，又让素无根脚的江南才子隐隐不安。

年少资浅的他何以蒙受天子厚爱？正如这石幢碑刻也本不应由他书写。

安童似未着意他的曲折心肠，一语既出，便如忘了一般，只执笔于手，提腕书写起来。

蒙古显宦之中，通汉语者已是少数，能书者更是寥寥，即便眼前是国朝有名的儒相，日常行文也必是蒙古文字，怎有闲暇留心翰墨呢？

赵孟頫心思一转，不由望过去。

一个个楷字跃然纸上，虽称不上佳品，亦可算是清丽中正，其字虚和柔婉，笔意牵连，如佳人回首，顾盼有情，却与北人雄健粗豪的笔风大为迥异。

他心下品评，不觉间，已生出几分不自知的亲近，一时技痒，忍不住近身探看。

“吾闻北地多尚颜书，今观丞相之书，却似有晋人余韵。敢问丞相师承何家？”

安童淡然一哂：“昔日在国子学，先生教授以颜书，我虽用心，却未得其要。颜书笔势刚劲，又非合我性情。便于出入内府之际，研习晋人法帖，因无指引，到底学得粗浅。此前流落西北十年，更是荒疏，如今便不堪入目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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