飞行员

-----正文-----

他是看着夏天的云长大的。

看那些丰满而蓬松的东西堆满整个天的边界，缓慢地笨拙地挪动，看它们的厚重，看它们的不可捉摸。

天是水色的，光是金色的，云是白色的。

不，一闭上眼，天，光，云全都是水色的。

是夏天的水色。

在记忆中，他把自己埋在这水色的云海里，一切就是安全的，柔软的，美好的。

他是一个人，云海是他的，夏天是他的。

他是一切的主人。

现在他的一切是静谧的噪音，空调的声响，他坐在这个隔音的空间里，透过玻璃看着云。夏天那水色的炎热远在天边。

他的父亲曾经也是一切的主人。

在父亲统领的圆形围墙中央抬头看天，便可以让云团围着圆圈跳舞，让它们掉进这圆圈里来。圆形的围墙上是圆形的电网，圆环长着银白色的尖刺，要把那些蓬松而丰满的东西刺穿，让它们四分五裂。

四分五裂就成了一个个人。

一个个人也站在那圆形围墙中间，和他一同看天。

这样，就像水彩动画里的一连串镜头。

他觉得这镜头流畅得令人发指，就从父亲的圆形围墙里逃了出去，拒绝了它。

从此，也就拒绝了身为监狱长的父亲。

*****

有一段时间，世界是昏暗的，像雷雨将至的午后。窗外的高楼一片死灰，只有藏在高楼与高楼夹缝处的云在发光，发出明晃晃的，洁白而刺眼的光，像女人的身体，女人的乳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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