吃了鸡蛋，长命百岁

-----正文-----

“在这个世界上，没有被别人记住的人，就叫佚名。”

这是出狱前，狱友告诉我的。

狱友很有文化，以前是个中学的国语老师。因为发现老婆偷人，一气之下失手把人掐死了，判了个十五年有期。

与他不同，我犯故意杀人罪，而且是弑母。当时不满十八岁，没定成死罪，判的三十年有期。

号子里没人知道我到底叫什么，就连狱警都不知道。

我自己也不知道。

我是个有人生没人养的黑户，平时很少说话，别人就管我叫“哑巴”。倒是狱友拿着文人墨客的腔调，叫我“佚名”。

蹲了二十年监狱，我每天都要上草场，因为表现良好，减掉十年的刑期。

1990年3月1号中午12点整，看押了我二十年的狱警亲自将我送出大门。

“出去以后，洗心革面，好好做人。”

“嗯。”我的喉结很久才会滚动一次，紧接着发出低沉的一声。

难听得像喉咙里灌满了沙砾。

背后的铁门关闭，东西南北，我不知道该往哪里走。又因为没有家，好像哪里都能走。

上街时我是慌的，二十年前人们都靠两条腿行走，那时候路不宽，车还不多。可是现在车多如洪流，我也不懂得立在路口红绿黄的灯到底有什么作用。每个人都盯着它看，神色很漠然，等站够时间，又像道路两边的柳絮到处飘散。

知道自己3月1号出狱的时候，我罕见地笑了笑，认为自己理应有个名字，于是就拿这天当名字。我不识字，便让狱友教自己写了好一阵子的“三一”，每天早上起来还要念一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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